清光绪三十四年,公元1908年广安配资炒股,离清亡还有四年。
四川宁远府(今西昌市),两个英国人正在焦急盼望失去消息已达三星期之久的朋友归来。
但随着一份报告的出现,他们的希望彻底成了泡影。据报告所言,他们的朋友已经在大凉山中遭遇了不幸。
这两个英国人,一个叫米尔斯,一个叫福格森,福格森后来写了一本书,称他们那位遇难的朋友为“勇敢的冒险家和天生的旅行家”。
这位冒险家的全名叫约翰·威斯顿·布鲁克,于1880年7月出生于英国约克郡的哈德斯菲尔德。1898年参加家乡的义勇骑兵队,因作战勇敢加入正规部队,1900年11月加入第七骑兵旅,成为陆军中尉。布鲁克从小热爱旅行探险,血液里天生流淌着冒险家的因子,于是便在1902年离开军队,远赴非洲进行探险,其间遭遇了数次断水危机,并同当地土著数次相遇,堪称险象环生。但他终于在1904年4月平安返回英国,并凭藉在非洲探险写成的观察报告,从而被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接纳为会员。
1906年3月,布鲁克乘船来到印度,欲北上赴神秘的西藏探险,但因受阻于英俄两国签订的旨在侵吞中国西藏的《英俄条约》,遂不能成行。他曾企图带两名仆人偷渡,但被边防官员发现。
于是他又不辞劳远,兜了一个大圈子,从印度加尔各答到上海,历时3个月之久,横穿中国内地的汉口、西安、平凉、兰州,抵达西宁。当他翻阅唐古拉山进藏后,此行目的地拉萨几乎已近在眼前,可惜把守拉萨的藏兵说什么也不肯通融,因此布鲁克又只能怏怏离去,从上海启程到日本和中国东北作旅行。
1907年11月,不死心的布鲁克在天津遇到了米尔斯,两人决定组团到中国西部探险,确切地说,是四川西部。他们先从汉口到宜昌,再雇船至重庆,随即以走路加上坐轿的方式、以日行程25~30英里的速度到达成都。
第二天,他们去拜访了英国驻成都代理领事,下午与福格森会合。三人在成都花了几天时间做准备工作,准备补给、弹药等,又雇了脚夫,力求轻装简从出发。几天之后,这支狩猎队伍向汶川地区进发,目的地是瓦寺土司(驻地在今汶川县绵虒镇涂禹山村内)的辖地。脚夫头领是福格森亲自去觅定的,因为要去的岷山地区条件非常恶劣,基本就是原始森林。这就必须要找一个优秀的脚夫头,要负责督促所有脚夫,决定时间表,并付给他们报酬;若是路上有脚夫萌生退意,或者生别的幺蛾子例如要求涨薪、挟持主人等,脚夫头都必须要搞定这一切,补充新脚夫、和挑事的脚夫谈判等,性质就类似于现在带领工程队干活的包工头,挣的就是两边受气的钱,当然挣得也比一般人多多了。
脚夫的主要运输方式是用背篓背,背篓又叫背篼,竹条、藤条、柳条、甚至现在的打包带都可以编织,别的地方我不知道,四川农村基本上家家都有几个,装得进去的都可以背,我在会走路以前就是在背篼里度过的,父母一边背着孩子一边干农活。这支英国人的狩猎队既然使用了脚夫头,可见脚夫至少有五个以上,由此也可见其装备之多。
他们先到了灌县(今都江堰市),在这里参观了都江堰工程和二王庙,然后经过映秀镇(此处为阿坝门户,是进入九寨沟、四姑娘山及卧龙自然保护区的必经之路),进入了茫茫岷山中。他们顺着岷江边的道路前行,一路观看着风土人情,并着重打听能够打猎的好去处。
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只浣熊,是被当地人用套子套住,用链子拴了起来。这件事被堂而皇之记载在那本书中,但是中国是没有浣熊的,那么这只浣熊要么是翻译错误,要么是英国人错认了,在四川地区有一种动物是貉子,山民套住的可能就是这个。但还有一个可能,被套住的这种动物也不是貉子,而是——
大熊猫!
很难相信,但确实极有可能。至于原因,后文会重点写到。
总之,狩猎队伍最后到达了汶川,并且成功拜访了瓦寺官寨的索土司(乾隆年间,瓦寺土司随朝廷出剿金川有功,被赐姓索诺木荣宗,索于是成为此后历代土司的汉姓
)
。索土司不敢得罪这群外国人,在第二天就为他们安排了一场狩猎活动。此时时间是1908年3月8日,而他们来到的地方实际就是现在的卧龙自然保护区。
土司派来了八个本族的剽悍猎人帮助他们,穿着兽皮衣服,带着长管气枪和几捆竹制的雷管。接着队伍进入山中,大肆猎杀各类珍稀动物。麝子、鬣羚、斑羚、小羚羊、羚牛、野猪、白马鸡、金丝猴、盘羊等都难逃厄运。
第一天出猎除猎到一只野猪外并无太大收获,野猪被杀后,众人立刻割下了猪肉,当晚瓜分一空。第二天开始围捕鬣羚,鬣羚现在是我国的二级保护动物,而在当时不过是狩猎者枪下的鱼肉,他们驱赶着猎狗慢慢包抄,经验丰富的猎人则依靠敲击岩壁驱赶鬣羚,而英国人只需要事先埋伏起来即可,一见鬣羚出现便争相开枪。然而鬣羚身中数枪依然没有摔死,其生命力和敏捷度使人叹为观止,又是土著猎人追了上去,这才打死。
鬣羚
小羚羊则好打得多,被猎狗轻松追进包围圈,砰砰两枪即倒。另外书中重点写了如何捕猎盘羊。盘羊现在也是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,当时在土司的寨子中盘羊皮极为常见,头和腿都被砍掉,羊角和骨骼等也被遗弃,羊肉则被人分食,留下的只有羊皮。
布鲁克等加入皇家地理学会,主要工作就是接受资助并为其猎捕世界各地的动植物标本,残缺的羊皮对他们可说毫无价值。为了得到完整的盘羊皮,他们答应给予重赏,招募了几个勇敢的当地猎人。他们走到今草坡乡境内,这里有瓦寺土司的旧官寨,随之进山寻找盘羊,猎杀到了白马鸡和斑羚。在归途中他们又猎杀了野猪及斑羚,并在当地猎户手中收购各种动物,在映秀他们收购了金丝猴,皮被剥下来之后送往成都,现在则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。
盘羊
不久他们又进行了第二次游猎,在理县的杂谷脑镇附近,米尔斯成功猎杀了一头羚牛,从而成为第一个射中这种西方难得一见的、活着的奇异动物的欧洲人。布鲁克见到这张完整的羚牛皮后,高兴之情溢于言表,因为这种动物一直是他们的垂涎的标本之一。
本次游猎时间十分之久,他们旅行到了古尔沟、黑水、绰斯甲、米亚罗,深入到了大小金川的腹地、瞻对,最后折而向南,经道坞(今道孚县)、打箭炉(今康定)回到成都。
公允而论,狩猎队的行程长达上千英里,访问了四川西部一带广阔的藏、羌聚居区,记录了这些地方的风土人情,到处派发的《圣经》以及传播的教义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慰了深陷苦难的百姓,这种勇敢、博学、冒险和进取的伟大精神直到今天仍有重要的意义。但是,耀武扬威的探险终究是被我们讨厌的,他们在中国猎杀各种珍稀动物,进出如入无人之境,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止他们,那些清末的政府官员,但求一境平安,在这些外国人从山上下来后甚至还大排宴席筵请他们,不惜旁敲侧击、广开方便之门,只求把这些洋老爷尽快送离辖境,以免生事端。
通过对布鲁克日记的阅读,我们发现这支探险队在汶川卧龙地区的第一次行猎,猎物中还有大熊猫。《最后的熊猫》中引述他的日记说,
“我们射杀牛角羊、长鬃山羊、山羚以及杂色熊”
。杂色熊的原文是“黑白相间颜色的熊”,很明显描写的正是大熊猫。大熊猫出没的陕西佛坪和四川宝兴、汶川一带,山民都懂得用套子套取猎物,上世纪80年代,政府发动山民上交猎套,一次性收缴几千余套。所以英国人第一次出游在卧龙地区看到的所谓“浣熊”,很有可能就是被套住的大熊猫,只不过当时并不受到重视罢了。
大熊猫在1896年被法国传教士戴维介绍到西方,1913年英国人欧内斯特、威尔逊才说“(熊猫)是中国西部最值得狩猎家去追寻的猎物”,此后西方才慢慢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专门猎杀大熊猫的队伍,走到936年美国女人露丝·哈克尼斯捕捉到活的熊猫苏琳带回美国,才正式在西方社会掀起熊猫热潮。在不受到重视的1908年,布鲁克一行究竟射杀了多少大熊猫,今天已经不可考证,大概就是看见一只射杀一只,而他们甚至连标本都懒得采集,在书 中大讲而特讲如何猎取鬣羚、盘羊、羚牛,显然这些才是他们旅途的“金羊毛”。
在所过之处,他们一边狩猎一边传教,接待他们的都是地方官员和各寨土司,没有人敢于得罪他们。其时中国苦难深重,已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,长江之上游弋着外国人的炮舰,英国三艘、法国两艘、德国两艘、日本两艘,重庆有一个居住着几百名外国人的社区,里面住着海关和邮局职员、水兵以及传教士,布鲁克和米尔斯在宜昌去海关办理手续,刁难他们的是英国籍官员而非中国政府的官员,其时宜昌还有英国领事,而康定这些地方都有外国传教士的传教点。在中国人的地盘上,最有权势的反而是这群外国人,长江上的坚船利炮,便是这种权势的强大保障,直到1949年紫石英号事件才正式宣告结束。
1908年10月末,米尔斯和布鲁克再次从成都出发,前往四川的南部宁远府一带游历探险。队伍共21人:米尔斯、布鲁克、两个翻译、两个伙夫、七个背夫、五个挑夫、一个脚夫头和三个轿夫。在嘉定府(今乐山地区)弃舟登岸,观光了峨眉山,对于经堂、洞穴的游记极其详细。随即渡过大渡河,进入了宁远府,住到美国传教士路德的传教站里。
然后米尔斯留在宁远冲洗照片,布鲁克则带着1个翻译和3个脚夫,进入了罗罗地区。罗罗人是对彝族人的统称,在此之前跟清军屡有摩擦,而且就在布鲁克等人探险之时,四川总督赵尔巽正调动兵马,对凉山虎视眈眈。在此非常时刻,出于保护洋大人的生命安全需要,当地官员自然不会准许他们进入大小凉山探险,因此布鲁克只好采取偷偷的方式溜走。他选择的方向是北面亲朝廷的彝人部落,这说明他并非单凭一腔血勇,而是极有策略地在进行冒险,可是这仍然为他带来了不可承受的灾难。
当时凉山彝区极其封闭,彝人野蛮而剽悍,连汉人也不敢轻易深入,视之为禁地。在交脚、美姑河一带彝人腹心地区,非但外人难以进入,就连地方政府甚至中央政府的官吏、军队也都开不进去。彝族崇尚黑色,以黑为贵,拥有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布鲁克的到来,自然会被视为异类。
百年前的彝人
在通过几个友好的部落并得到几个奴隶作为向导之后,布鲁克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而人群看他的眼光也越来越不友好。就在这天中午,忽然有人埋伏在前面的草丛中向脚夫射出了一箭,与此同时,前面的峡谷还突然出现了30多人的埋伏圈,布鲁克往回逃跑,只有翻译和脚夫战战兢兢地向前去交涉。这些人的首领叫阿侯,是一个部落的头人,阿侯说,布鲁克一行早就违反了规定,因为前面部落的奴隶没有权力通过他的地盘,他们本来该在早上就被换掉,然而由阿侯部落重新派出奴隶带路——自然,这是有报酬的。
两人最初协商的价钱是10两银子,最后又降到5两,就在协商的时候布鲁克伸手拍了拍阿侯的肩膀以示友好,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装钱的口袋上以示信誉,这个举动是英国式的,但在这片彝人的土地上行不通,反而被阿侯认为是种冒犯或者说动手的讯号。
于是阿侯先下手为强,立刻拔刀砍向布鲁克,布鲁克下意识用左手一挡,几乎被砍断。果然,洋人也是人,布鲁克手都差点被砍断,痛得转身就逃,边跑边拔枪还击,然而都打空了。
他们放弃辎重一路狂奔,逃到了下一个头人苏呷的地盘。布鲁克通过翻译请求苏呷,如果帮他逃生,他愿意付出600两银子的天价。苏呷答应了,条件是要他交出自己的佩枪。布鲁克轻易被骗,刚交出枪,追杀他的人就冲进了屋子。布鲁克穷极奔逃,打算爬上屋顶,但被人群用石头砸了下来,最终被砸成了肉酱。至于队伍的其他人,包括两个奴隶,都被当场屠杀,但仍然有两个人——一个脚夫头一个脚夫——因只是被石头砸晕而幸存,第二天被作为奴隶卖给了邻近部落。逃出来后,脚夫头在成都找到了福格森,而另一个人在马边遇到了福格森,分别报告了此事。
英国人我们都知道是个啥德性,没理都要争三分的人,如今本国教士被杀,他们又岂能善罢干休?
随着英国人不断向清政府施压,加上赵尔巽早有改土归流之意,自然不会坐失这个良机。他调动两路大军夹击,贯通凉山,会于吽吽坝,先后收服吉狄、马加、拉斯、浅山白母子、吗哒拉、施三合、别牛租租、加拉、吉狄、马加、八切阿什、阿落马家等彝人部落尽皆请降,不再设立土司。在交脚设县治,改交脚为“昭觉”,其余之地择险要屯守。布鲁克之死,意外促成了昭觉县的建城,也算为死在他枪下的大熊猫及各种珍稀动物作出了补偿。那位勇杀洋人的头人阿侯,投降后的事迹不详,在那种情况下有可能会坐牢,有可能会偿命。
昭觉城墙
整个事件,在赵尔巽后来修撰的《清史稿·卷530》中就两句话:
先是,马边夷阿侯苏噶支戕英教士,拒捕,与马边协副将杨景昌军相持。尔巽调总兵董南斌往剿,与宁远军夹击,阿侯苏噶降。
布鲁克死后不久,米尔斯和福格森等人也回到了英国,两人将他们在异国他乡这段见闻写成游记,在《祖国报》上发表,大受欢迎,1911年出版后起名《干草原的冒险、游乐和旅行》,2003年译成中文,名为《青康藏区的冒险生涯》。
参考资料:《青康藏区的冒险生涯》、《最后的熊猫》、《清史稿》广安配资炒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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